程颐坎坷的授业著述生涯

       宋明理学奠基人之一的程颐，几乎一生都是在传道授业、铸史熔经中度过的。尽管他的著作垂光百世，照耀简册；尽管他的门徒一个个经纶满腹，学富五车，但他的治学生涯却是一波三折，历尽艰辛。

       嘉祐四年（1059），27岁的程颐廷试不中，铩羽而归，从此他淡泊功名，“乐道不仕”。（《宋文鉴》卷143）只因他饱谙经史，声誉鹊起，“四方之士，从游者日益众。”（《伊川年谱》）执政大臣吕公著之子吕希哲以师礼事之。治平、元丰年间，王公大臣屡屡荐举，程颐不为所动，在京师、洛阳、关中等地从事讲学、著述。直到神宗崩逝，哲宗即位，新党王安石失势，旧党司马光、吕公著执掌政权，才联袂推荐程颐：“力学好古，安贫守节，言必忠信，动遵礼仪，年逾五十，不求仕进。”（《宋史·程颐传》）应该授以官职，使莘莘士子作为榜样。哲宗于是授程颐为汝州团练推官，充西京国子监教授升任崇政殿说书，为天子讲解经史。崇政殿说书虽然官阶不高，但可以接近龙颜，程颐骤然间成了能够影响天子的显赫人物。

       可惜好景不长，程颐在崇政殿说书的位置上还不到一年半时间，便被罢职，差为管勾西京国子监。个中原因是，他在经筵“拘礼自守，不少假借，议论褒贬，无所顾忌。由是服其学归其门者甚盛，而不合者亦众，遂有洛、蜀、朔三党之号”。（《伊川年谱》）苏轼时在翰林，他厌恶程颐一味拘泥古礼，不知变通，二人遂成水火。程颐的门徒贾易、朱光庭攻讦苏轼，苏轼同党胡宗愈、顾临也反戈相击。刘安世说程颐等5人“交结执政子弟，号为五鬼”，不宜在朝。谏议大夫孔文仲又劾奏程颐：“污下险巧，素无乡行，经筵陈说，僭横忘分，遍谒贵臣，历造台谏，腾口间乱，以偿恩仇。”（《伊川年谱》）应放归田里。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元祐二年（1087），程颐被谪贬出朝，差管勾西京国子监。

       元祐五年（1090），程颐之父程珦捐馆于西京国子监公舍，程颐丁忧在家。元祐七年（1092），程颐服丧期满，三省建言宜授馆职，苏辙进言：颐入朝，恐不肯静。于是改授除直秘阁，判西京国子监。程颐上表请归田里，说：“道大则难容，节孤者易踬。入朝见嫉，世俗之常态；名高毁甚，史册之名言。如臣至愚，岂免众口！”（《续资治通鉴》卷82）监察御史董敦逸认为表中有怨望轻躁之语，朝廷改授程颐为管勾崇福宫。这是个没有执掌的闲散差使，程颐称疾不肯就职，在洛阳著述讲学。理学家杨时、游酢等前来受业，成为程颐的及门弟子，为后世留下了“程门立雪”的佳话。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绍圣四年（1097），65岁的程颐又无端被卷入了元祐党人案中。其时新党执政，疯狂迫害旧党，连死去11年之久的司马光都被追贬为清海军节度副使。“凡天下之所谓贤者，一日之间，布满岭海。自有宋以来，未之闻也。”（《续资治通鉴》卷86）苏轼、苏辙、范祖禹、秦观、黄庭坚等人皆在贬谪之列，程颐也未能幸免。这年二月哲宗下诏：“程颐追毁出身以来文字，放归田里。”（《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卷14）如此处置，哲宗犹余怒未消，指斥程颐在元祐间“妄自尊大，至欲于延和殿讲说，令太母同听。在经筵多不逊。虽已放归田里，可与编管。”（《续资治通鉴》卷85）于是编管涪州（今属重庆）。编管是指被贬官员在指定地区予以管制，是一种处分。尽管哲宗的指责是虚妄不实之词，程颐却百喙莫辩，只能徒叹奈何。时任洛阳尹的李清臣是新党人物，迫害旧党自然不遗余力，诏下之日，他迫程颐即时登程，程颐欲与叔母告别，亦不获允。次日李清臣又派人赠银百两，程颐拒而不受。风雨如晦，荆棘载途，65岁的程颐以羸弱多病之躯，千里跋涉，来到了涪州。

       沦落天涯，形单影只。程颐在逆境中仍著述不辍，完成了《周易程氏传》，并写了《易序》。好在厄运并没有持续多久，哲宗崩逝，徽宗继位，事情有了转机，程颐移峡州（今湖北宜昌），解除了编管，接着又获得赦免，他回到了故乡洛阳。恢复了权西京国子监之职。程颐念念不忘的是著述讲学，谢良佐、罗从彦等皆来洛阳问学，后来都卓然有成。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奸臣蔡京为相后，推行新法，迫害元祐党人，列出了苏轼、秦观等120余人姓名，程颐也在其中。他被罢掉官职，著作被焚毁，迁居龙门（今河南洛阳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任鄢陵县尉的儿子端彦也被迫去职。崇宁三年（1104），蔡京奉诏书写元祐奸党姓名，颁之州县，镌刻石上，程颐依然榜上有名。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程颐处变不惊，仍在龙门山、伊川鸣皋、嵩县陆浑山（今程村）聚徒讲学著述，大观元年（1107），一代理学大师魂归道山，享年75岁。程颐一生颠沛流离，饱经忧患，直到南宋理宗年间才从祀孔子庙廷，也算备极哀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