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远：“尊师尊教”要落实在每一位老师身上

    我今年到了农村，去了几个地方。一个是青海，在高原去了几个县，叫做海南、海北都去了， 为有国家的支持，国家西部开发的支持，青海老师一直到最高的地方3700米，到了那里农村的学校。看了以后我觉得因为国家对西部地区，对农村教育非常重视，特别是学校的建设，我觉得都非常好，建设得很好。藏区的房子，他们说：过去是寺庙的房子最好，现在是学校的房子最好了。硬件建设很好，但是那的教师很缺乏。11月初，我也去了湖南。湖南也有几个贫困县。我到农村走了一走。感觉到，也是从总体上来讲，我们的学校建设还可以，有些学校不亚于城市的学校，但是，最缺乏的还是农村的教师。

    11月份以后我又到了福建，没到农村，但是也听了一下他们的建议，也都是说教师的工资待遇问题。现在我觉得我们国家，因为普及教育了，面临的问题确实在增加。

    刚才我听了徐勇教授讲到塾师，是确确实实的。解放以前，我也读过私塾，我也在村子里住过。塾师在村子里的地位确实很高。但是那个时候，教育没普及，很少数人是知识分子，一个村子里有一两个知识分子就很了不起了。我读私塾也是郎中先生教书，所谓郎中就是中医，是医生但不是非常有名的中医，是一般的乡村医生，当时有一些知识分子就到私塾来教书了。后来抗战时期，我没有读小学，就读私塾去了。那个时候教育没普及，现在教育普及了，教育普及了以后，我们老师的地位反而倒没有过去高了。这也是一个过程。我觉得我们现在的老师，从总体上来讲，“尊师尊教”还是在口头上，没有落实到每一个老师的身上。

    “尊师尊教”要落实到每一个老师身上。我觉得一个是要尊重老师，另外一个是要信任老师，还有一个要依靠老师。“尊重老师”还停留在口头上，“信任老师”可以说没有完全做到。在农村里也好，在城市里也好，家长对老师的信任度有多大？我去了几个地方，我到了湖南，他们还跟我讲，医院里出现医闹，患者跟医生吵起来。现在还出现了校闹，孩子在学校里受伤了，本来也不是学校的责任，家长就到学校去闹。开运动会了，家长来参加了，跟学生一起跑，还没跑呢，家长摔了一跤，然后就要学校去赔。打官司时，法院说学校没责任，但是学校要赔八万块钱，没有责任也要赔钱。孩子跑跑步，摔掉一颗牙，也要赔五千块。这些故事可见，“依靠老师”还没有完全做到。

    我最近写了一篇文章，现在教育报还没有发表，是讲教育领域里的悖论的。教育领域有好多悖论，其中一个悖论就是家长希望找好的老师，不仅要找好的学校还要找好的老师。但是很少有家长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当老师，这是不是悖论？当哪一天家长愿意让孩子就业时去当老师了，我觉得我们的教育就会另外一个样子。我这话说远了。

    那么，对于农村教师，我觉得他们非常辛苦，他们的待遇确实有待提高。我去了几个县里，都感觉农村教师工资低，留不住人。我觉得还要界定一下什么叫乡村教师，到底哪一类的教师叫乡村教师，县一级的教师算不算乡村教师。县一级的教师恐怕还算不上乡村教师，毕竟县里条件不一样。其实，真正的乡村教师是村里的教师，这个村子里的教师，确实跟乡村的文化是密切相关的。我们当初成立一个学校的时候，我们有很多意见，承办学校有它的必要性，因为有些村子、有些地方孩子太少，教师又没有编制，很多课程开不出来。那么合并以后，可以提高一些质量。但是提高质量以后，存在一个问题，就是乡村里没教师了，一个村里甚至一个教学点都没有了。村子里没有教学点、没有教师，这个村子里就没有文化了。

    当然现在部里也提出要因地制宜，有些教育点还是要保留。既然有些教育点要保留，那乡村教师的培养就是一个问题。我是一直主张要全科教师，我觉得我小时候也是全科教师教出来的，我看很多国外小学，对他们来讲也都是全科教师。我们国家现在学校太大，一来就是上千人，国外哪有上千人的小学？我去了很多国家，我很少看到有上千人的小学。日本学校就有二三百个人，这样的学校当然就用全科教师了。我们学校非常大，上千人，当然可以分科。那么，设立农村教学点，我去了几个，像湖南、有些地方也就四五百个人，这个学校规模，我觉得比较合适。农村如果四五百个人，比如设立中心小学，我觉得比较合适。我觉得乡村教师和乡村文化怎么能够保持，关键是教师，教师有了水平可以挖掘当地的文化，也能保持当地的文化。

    所以培养教师我觉得是第一位的，教师的提高也是第一位的。我觉得更应该让乡村教育尊重教师、相信教师、依靠教师，真正做到这三点，我们的教育就比现在更有希望。现在这几年，规划纲要出来以后，乡村教育确实发展很快。国家在教师队伍建设、教师的培训方面确实是做了很多工作。我们有1400万中小学教师了，但是，真正做到全社会尊重教师、信任教师、依靠教师，我们还有很多步骤要做。

    我们在乡村的老师们很辛苦，但是确实要提高老师们的水平，提高水平才能真正值得老百姓信任，得到老百姓尊重。如果水平不高，而且对孩子们不是那么热爱，那么家长怎么信任你？一方面我们要求社会来尊重教师，相信教师，另外一方面，我们教师本身要提高我们的水平，要值得人家来信任。我觉得教育是幸福的事业，教师也是幸福的职业，问题是我们怎么来理解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