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锋老师推荐：《楚辞》 （节选）
编者按： 《中华文化教师素养读本》是敬德书院推出的“敬德文丛”系列著作之一，由中华书局正式出版，由数十位国学名师专篇推荐，精选历代古文名家名篇，打磨出八十篇精彩导读，适合各科教师深入阅读，以期解决传统文化学习及教育困惑，提升中华文化综合素养。本期与您分享张之锋老师推荐的《楚辞·渔父》（节选）。 《楚辞·渔父》 推荐者：张之锋 北京大学哲学博士。现任教于中央民族大学哲学与宗教学学院。出版专著《柏拉图理想人格思想研究》。近十年来致力于中国古代蒙学教育与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与普及工作。 推荐缘由 《渔父》是一篇匠心独具的文章，通过设计屈原和一位渔父的对话，生动地表达了一种人生价值观。渔父代表一种“山林路线”的价值取向，即身处乱世，而不妨韬光养晦，和光同尘，以求独善其身；而屈原代表一种“庙堂路线”的精神追求，即面对天下无道，依然独清独醒，忧患家国，保持清白，不愿同流合污。这两种价值路线早在老子和孔子那里就已经形成，大体上代表了儒家和道家的精神宗旨；后世的中国士人深受这两种精神之影响，但又并没有把两者截然对立起来，大多把儒道思想圆融互补，从容自如地行走在山林和庙堂之间，以出世的心情作入世的事业，演绎出历代拯救与逍遥的精彩人格。 经典原文 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①与？何故至于斯？” 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②。” 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③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④？何故深思高举⑤，自令放为？” 屈原曰：“吾闻之：新沐⑥者必弹冠，新浴⑦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⑧，受物之汶汶⑨者乎？宁赴湘流，葬身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⑩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渔父莞尔而笑，鼓枻⑪而去。歌曰：“沧浪⑫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⑬；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 注释 ①三闾（lǘ）大夫：楚国官职名，掌管教育楚国王族屈、景、昭三姓宗族子弟。屈原曾任此职。 ②是以见放：是，这。以，因为。见，被。 ③淈：搅浑。《说文》：“淈，浊也。从水，屈声。一曰滒泥，一曰水出貌。” ④哺：吃。糟：酒糟。歠（chuò）：饮。《说文》：“歠，饮也。” 醨（lí），薄酒《说文》：“醨，薄酒也。” ⑤高举：高出世俗的行为。在文中与“深思”都是渔父对屈原的批评，有贬义，故译为（在行为上）自命清高。举，举动。为，句末语气词，表反问。 ⑥沐：洗头。《说文》：“沐，濯发也。” ⑦浴：洗身，洗澡。《说文》：“浴，洒（xǐ，同“洗”）身也。” ⑧察察：皎洁的样子。 ⑨汶汶：污浊的样子。 ⑩皓皓：洁白的或高洁的样子。 ⑪鼓枻（yì）：摇摆着船桨。鼓，拍打。枻：船桨。 ⑫沧浪：水名，汉水的支流，在湖北境内。或谓沧浪为水清澈的样子。 ⑬缨：系冠的带子，以二组系于冠，在颔下打结。 译文 屈原被放逐以后，在沅江岸边漫游，在大泽边上一边行走一边吟唱，脸色憔悴，身体枯瘦。渔父看见他，问道：“你不是三闾大夫吗？为何到了这种地步？” 屈原说：“世上的人都混浊，唯独我清白。众人都喝醉了，唯独我清醒，所以被放逐了。” 渔父说：“圣人不死板地对待事物,而能随着世道一起变化。世上的人都混浊，你为什么不搅乱泥沙扬起水波同流合污呢？众人都喝醉了，你为什么不也去吃酒糟喝薄酒一同烂醉呢？为什么要思虑深远，行为高尚，让自己遭到放逐呢？” 屈原说：“我听说，刚刚洗过头发的人，一定要掸去帽子上的尘土，刚刚洗过澡的人，一定要抖落掉衣服上的灰尘。怎能让自己洁白的身子，受到脏东西的玷污？我宁肯跳入湘水，葬身江鱼的腹中。怎能让高洁的品质沾染上世俗的污垢呢？”渔父微微一笑，用桨敲击着船舷而离去，唱道：“沧浪之水清又清，可以用来洗我的帽缨。沧浪之水混又浊，可以洗我的泥脚。”于是竟自离去，不再和屈原说话。 使骐骥可系而羁兮，岂云异夫犬羊？ ——（汉）贾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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