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章句自注——“诚者,天之道也”

时间:2020-01-07 浏览:370

原文

诚者[1],天之道也;诚之者[2],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3]之者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4]。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自诚明[5],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唯天下至诚[6],为能尽其性[7];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8]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9],则可以与天地参[10]矣。

 

注释

[1]诚者:生来就有的真实无妄,是圣人的能力。

[2]诚之者:人为的诚,是一般人应该遵循的原则。诚之,使之诚,即自己做到诚。

[3]固执:坚守不渝。

[5]弗措也:弗,不。措,废置、搁置。

[6]自诚明:由真诚而明白道理。自,由、从。明,明白、明智、觉悟、智慧,指明白道理。

[7]至诚:至诚的人,即圣人。

[8]尽其性:穷尽自己的本性,指充分发挥自己天赋的本性。尽,竭尽。

[9]赞:赞助。

[10]化育:自然生长变化、发育。

[11]参:并列。

 

注文:

《四书章句集注》

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天理之本然也。诚之者,未能真实无妄,而欲其真实无妄之谓,人事之当然也。圣人之德,浑然天理,真实无妄,不待思勉而从容中道,则亦天之道也。未至于圣,则不能无人欲之私,而其为德不能皆实。故未能不思而得,则必择善,然后可以明善;未能不勉而中,则必固执,然后可以诚身,此则所谓人之道也。不思而得,生知也。不勉而中,安行也。择善,学知以下之事。固执,利行以下之事也。此诚之之目也。学、问、思、辨,所以择善而为知,学而知也。笃行,所以固执而为仁,利而行也。程子曰:“五者废其一,非学也。君子之学,不为则已,为则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此困而知,勉而行者也,勇之事也。明者择善之功,强者固执之效。吕氏曰:“君子所以学者,为能变化气质而已。德胜气质,则愚者可进于明,柔者可进于强。不能胜之,则虽有志于学,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盖均善而无恶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强弱之禀不齐者,才也,人所异也。诚之者所以反其同而变其异也。夫以不美之质,求变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卤莽灭裂之学,或作或辍,以变其不美之质,及不能变,则曰天质不美,非学所能变。是果于自弃,其为不仁甚矣!”

自,由也。德无不实而明无不照者,圣人之德。所性而有者也,天道也。先明乎善,而后能实其善者,贤人之学。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诚则无不明矣,明则可以至于诚矣。

天下至诚,谓圣人之德之实,天下莫能加也。尽其性者德无不实,故无人欲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巨细精粗,无毫发之不尽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赋形气不同而有异耳。能尽之者,谓知之无不明而处之无不当也。赞,犹助也。与天地参,谓与天地并立为三也。此自诚而明者之事也。

 

《四书五经鉴赏辞典·中庸》

“诚”这个词在孔子的学说中仍然是人的一种品质,属于伦理学范畴,但是在《中庸》中发展为最重要的哲学观念,所谓“诚者,天之道也”就表明诚已成为本体论概念。诚作为天之道,如朱熹所说,意为真实无妄(见《四书集注》),即指宇宙最真实的存在,指其本然状态。

所谓“诚也者”,是人的行为,指实现诚的理念,遵循天之道诚。 按照《中庸》的解释,其含义是“择善而固执之”根据下文对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和笃行的说明,我们可以知道,这里所说的善不单指美德,其主要意义是广义的完美、美好。可见“择善而固执之”就是坚持不懈、永无止境地追求完美,就是要做到“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 这就是遵行天道,这里天人合一的理念是要极大地发扬人的主观能动性和自强不息、追求卓越的奋斗精神。有了这种精神,人们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获得成功,而治理国家的人也必定会在政治上取得成就。

所谓至诚就是最高的真实。从天人合一的理念出发,《中庸》将性规定为天之道——诚的自觉,说“自诚明谓之性”,这样它就合乎逻辑地提出天下之至诚就是个体无限地发挥自己的本性,即所谓“能尽其性”,可以说“尽其性”是对至诚的描绘,是至诚这种理想状态形成的根本原因。

至诚包括三方面内容:尽其性、即尽己之性,以及尽人之性和尽物之性。尽己之性就是成己,这一命题是孔子的“求诸己”“古之学者为己”理念的思想飞跃和理论升华,具有更强的哲学性,表达了儒家强烈的自我意识和自我实现的欲望。秉承孔子的理念,《中庸》作者把“尽其性”视为至诚的根本,完善外部世界的起点,思想、精神的基础和原动力。 这表明作者对人性的光明怀有坚定的信念,认为人性具有无限的可能性,是一切创造力的根源,并且规定了人的所有活动和实践都不应当脱离或违背维护、完善和发展自己的本性、即最真实的自我这一目标。

《中庸》明确提出人们不能满足于自成,这是由于至诚不能归结为纯粹个人的精神状态,它是天人合一、万物一体的精神境界,而从实践的层面来说,个人只有依靠众人的觉悟、只有在理想的社会关系的基础之上才能完善外部世界,因此尽己之性必须同尽人之性相结合。 对于个人同他人的关系,孔子的说法是爱人、惠人、安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以及以美德教化百姓、感化他人等等。《中庸》在这些理念的基础上提出尽己之性以尽人之性,把启发、培育他人的觉悟、发挥他们的潜在可能性放在最重要的地位,而不是用外在的规定和准则去限制、束缚他人,这显然有助于培育人们的精神生命力和完善自身与外部世界的自觉性,而这一点才是对人最大的关爱和帮助。这一理念可以说是对儒家哲学和伦理学的重大发展。

尽物之性是从哲学上对儒家的格物致知、经世致用、治国平天下的理念所作的理论表述,它指明了要认识、把握事物的本质,无限地发挥它们的性质的作用。这反映了儒学的二个基本特征:既尊德性又道问学,即重知性;合外内之道,即把内圣与外王两方面加以统一,就是将内在的精神生活与完善外部世界的实践活动相结合。这是儒家执两用中的中庸之道的思想方法的一种表现。

与形形色色的宗教把神说成是世界的创造者和主宰完全不同,《中庸》相信人是世界的主体,人的精神的功用和创造力是无限的、神奇的。它说至诚尽己之性、尽人之性、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因而“可以与天地参矣”,这就将理想人格描绘为类似于造物主,是世界的创造者。理想人格不是神,但是发挥类似上帝的作用。 这种哲学在宗教迷信盛行的时代极其有利于发挥人的主体精神和发展人的创造力。这一理念的出现也宣布了中国古代人性对神性的伟大胜利,人的精神的崇拜、人的创造力的崇拜对神的崇拜的伟大胜利。

译文:

真实无妄是天生万物的法则;追求真诚是做人的原则。真实无妄的人,不用勉强就能做到中和,不刻意思考就能拥有真知,从容不迫就能符合中庸之道,这样的人是圣人。努力求诚的人,就是那些选择了善道并且能始终执着坚守的人。广泛地学习,详细地询问,周密地思考,明确地辨别,切实地履行。要么不学,学了如果没有学会就要绝不罢休;要么不问,问了如果没有明白就要绝不罢休;要么不想,想了如果没有想通就要绝不罢休;要么不分辨,分辨了如果没有明确就要绝不罢休;要么不实行,实行了如果没有成效就要绝不罢休。别人用一分努力就能做到的,我用一百分的努力去做;别人用十分的努力就能做到的,我用一千分的努力去做。如果真能够做到这样,虽然愚笨也一定可以聪明起来,虽然柔弱也一定可以刚强起来。

由内心真实无妄而自然明白道理(明善),这叫做“性”,即天性;明白道理(明善)之后再做到真实无妄,这叫做“教”,即人为教育和教化。内心真实无妄自然能够通达道理,通达道理之后自然也就能够做到真实无妄。

只有到达至诚境界的人才能充分发挥他的本性;能充分发挥他的本性,就能充分发挥众人的本性;能充分发挥众人的本性,就能充分发挥万物的本性;能充分发挥万物的本性,就可以与天地一道化育万物;能与天地一道化育万物,就可以与天地并列为三了。

 

按语:

《中庸》原是《礼记》的一篇,司马迁、郑玄、朱熹等人都认为是子思所作。“中庸”又称“中和”。学习了《中庸》,想到了子思子提到的一个人还没有表现出喜怒哀乐的情感时,心中是澹然平静的, 叫作“中”。 表现出来以后经过整饰,符合常理,叫作“和”。达到“中和”的境地,天地正常运行,万物生长发育,国家也就太平了。“中庸”还是最高的准则。它要求人们立定“中”道,在好、坏两个极端之间进行折中,做到不偏不倚,既不过分也不要不及。身居上位不骄慢,身居下位不背叛。严于律己,宽以待人。遇到事情不怨天,不尤人。保持最求至善的精神状态,那么,人就可以战胜困难,获得成功。

《中庸》篇还特别强调“诚”的重要意义。《大学》篇中提到的“诚”是“诚意”的意思。《中庸》中的“诚”被说成是先天的原则,人的本性。主观的“诚”,决定了世间万物的存在,所谓“不诚无物”。极端“诚”的人才能充分发挥本性,感化人群,与天地并存,成为洽理国家的最高典范。文中子思子也强调了努力实现“诚”的具体做法:“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朱熹注:“君子之学,不为则已,为则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此困而知,勉而行者也,勇之事也。”这几句话坚定了向“至善”努力的人的信心,俗话说:“天道酬勤。”如果人能够做到不断向“至善”和“诚明”的方向努力,那么必定能达到“赞天地之化育与天地参”的境界。


北京市十一学校一分校 刘畅

供稿:敬德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