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自注: 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

时间:2019-03-27 浏览:272

原文

       景春①曰:“公孙衍②、张仪③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④。”

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⑤也,父命之⑥;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 必敬必戒,无违夫子⑦!’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 行天下之大道。⑧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 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⑨此之谓大丈夫。”  

注释

        ①景春:赵歧注云:“景春,孟子时人,为纵横之术者。”

        ②公孙衍:战国中期魏国著名的纵横家,号为犀首,尝佩五国相印。

        ③张仪:战国中期魏国著名的纵横家,曾与苏秦一同师事鬼谷子,学习游说之术。

       ④熄:赵歧注云:“天下兵革熄也。”

       ⑤冠:古代男子二十岁要举行冠礼,以示成年。

       ⑥父命之:根据《仪礼》记载,行加冠礼的时候,祝辞都由“宾”,不由“父”,与孟子所言不同,因而后来有多种解释。江永《群经补义》云:“父命之者,迎宾冠子父主其事。”周广业《孟子辨正》云:“盖父不自命,而以其命之意出其宾。”

       ⑦夫子:这里指丈夫。

       ⑧广居、正位、大道:朱熹注曰:“广居,仁也;正位,礼也;大道,义也。”

       ⑨淫、移、屈:朱熹注曰:“淫,荡其心也。移,变其节也。屈, 挫其志也。”“赵注云:淫,乱其心也;移,易其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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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注疏》

        正义曰:此章指言以道匡君,非礼不运,称大丈夫;阿意用谋,善战务胜,事虽有刚,心归柔顺,故云妾妇,以况仪、衍者也。

      “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景春问孟子曰:公孙衍、张仪二者,岂不诚为大丈夫之人哉?夫二人一怒则诸侯惧之,以其能使强陵弱故也;安居处而不用辞说,则天下兵革于是乎熄灭。景春故以此,遂谓二人实为大丈夫。

       “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至“妾妇之道”,孟子答之景春曰:二人如此,安得为之大丈夫乎?子未尝学礼也?夫礼言丈夫之冠也,父则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则命之。盖以冠者为丈夫之事,故父命之,以责其成人之道;嫁者女子之事,故母命之,以责其为妇之道也。以女子之临嫁,母则送之于门,而戒之女子曰:虽往女之家,必当敬其舅姑,亦必当戒慎以贞洁其己,无违遵敬夫、子。以其夫在,则得顺其夫,夫没则从其子,以顺从无违为正而已,固妾妇之道如此也。乃若夫之与子在所制,义固不可以从妇矣。苟为从妇,以顺为正,是焉得为大丈夫乎?

       孟子所以引此妾妇而言者,盖欲以此妾妇比之公孙衍、张仪也,以其二人非大丈夫耳。盖以二人为六国之乱,期合六国之君,希意导言,靡所不至。而当世之君,谗毁称誉,言无不听,喜怒可否,势无不行。虽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未免夫从人以顺为正者也,是则妾妇之道如此也,岂足为大丈夫乎?“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至“此之谓大丈夫”,孟子言能居仁道以为天下广大之居,立礼以为天下之正位,行义以为天下之大路,得志达而为仕,则与民共行乎此,不得志,则退隐独行此道而不回。虽使富贵,亦不足以淫其心;虽贫贱,亦不足以移易其行;虽威武而加之,亦不足屈挫其志:夫是乃得谓之大丈夫也。今且以公孙衍、张仪但能从人,而不知以此正其己,是则妾妇以顺为正之道,固不足以为大丈夫者焉。

《孟子集注》

        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景春,人姓名。公孙衍、张仪,皆魏人。怒则说诸侯使相攻伐,故诸侯惧也。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焉,于虔反。冠,去声。女家之女,音汝。加冠于首曰冠。女家,夫家也。妇人内夫家,以嫁为归也。夫子,夫也。女子从人,以顺为正道也。盖言二子阿谀苟容,窃取权势,乃妾妇顺从之道耳,非丈夫之事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广居,仁也。正位,礼也。大道,义也。与民由之,推其所得于人也;独行其道,守其所得于己也。淫,荡其心也。移,变其节也。屈,挫其志也。何叔京曰:“战国之时,圣贤道否,天下不复见其德业之盛;但见奸巧之徒,得志横行,气焰可畏,遂以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观之,是乃妾妇之道耳,何足道哉?”

按语

        这一章主要谈论什么是“大丈夫”。当时所谓的“大丈夫”,犹如现今所说的“男子汉”。孟子认为,像公孙衍、张仪之类的纵横家,曲附君主,摇唇鼓舌,不过是女子、小人。真正的大文夫应该行得正、站得直,为这个理想的正义目标去奋斗。孟子与景春的这一辩论立足于战国时代背景,也穿越时光,具有当代社会的现实意义。孟子在此章中所提出的“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是许多士人在沉浮不定的世道与命运中,抱在怀里的一块浮木;“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鼓励了后世许多志士仁人,成为他们不畏强暴、坚持正义的座右铭。何叔京曰:“战国之时, 圣贤道否, 天下不复见其德业之盛,但见好巧之徒得志横行, 气焰可畏, 遂以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观之, 是乃妾妇之道耳, 何足道哉?” 这一反问,时至今日,立身于纷乱熙攘的人潮之中的我们,仍值得为之振臂一呼!


蔡雅婷                

首都师范大学附属中学第一分校 

供稿:敬德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