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孙福万: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象思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通识》课程简报

时间:2022-06-17 浏览:155

编者按:

为了提高海淀区优秀种子教师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素养,促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三进”校园,海淀区教育科学研究院与北京大学合作研发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通识”课程。


本讲特邀国家开放大学孙福万教授授课。孙教授为我们阐释了“象”和“象思维”的概念,“象”即“为”非“是”,“象”和“数”有着紧密的联系;在“象思维”活动中,其象与形象之象、表象之象不同,它是远远高于形象和表象的“大象”“原象”。


专/家/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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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儒学联合会理事、国家开放大学教授 孙福万

孙福万,现为国家开放大学教授、马克思主义学院常务副院长、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兼任国际儒学联合会理事、中国实学研究会常务理事等。1989年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硕士研究生毕业。长期从事哲学、教育学及传统文化教学与研究工作,曾在英国、比利时、马来西亚等境外多所大学或机构访学。撰写、主编或参编《论语易解》《远程教育哲学导论》《英国开放大学研究》《开放学习的兴起与演变》等著作多部,并在《光明日报》《北京大学学报》《学术月刊》《中国远程教育》等报刊发表哲学、教育学及传统文化文章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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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独特性,如果从思维方式的角度看,人们经常讲到“象思维”这个概念。那到底什么是“象”?什么是“象思维”呢?


较早从“象思维”的角度概括中国文化特征的王树人先生,曾经这样讲:“象、形象、表象,其象虽然都是象,但其内涵是不同的。一般所说的象、形象,基本上是指可感知的具象,即视、听、嗅、味、触所觉之象。而表象,是从心理活动的角度,讲认识的一个具体阶段。”而“象思维之象,作为这种思维发生过程,其中的起点或初级阶段,虽然与形象、表象相关联,但是,在象思维之思的活动中,其象则不仅与形象之象、与表象之象不同,而且是远远高于后两种象的‘原象’(如老子所说的‘大象无形’之象)。”(《中国象思维与西方概念思维之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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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即“为”非“是” 


王树人先生承认,关于“象”和“象思维”,其实都来源于《周易》。《周易》最讲“观象玩辞”,其所观之象就是“原象”,而非平常我们所理解的各种具体的“形象”或思维中的“表象”。对此《周易·系辞传》明确讲:“象,像也。”意思就是说,《周易》所讲的“象”,就是它看起来像某种东西,但又不能等于那种东西。换句话说,此“象”之“像”,绝对不能和我们现在常讲的“是”划等号。


怎么理解这一点呢?我们可以看《周易·说卦传》中对八卦之象的描述。以乾卦为例,《说卦传》是这样说的:“乾为天,为圜,为君,为父,为玉,为金,为寒,为冰,为大赤,为良马,为瘠马,为驳马,为木果。”这里的“为”是什么意思呢?我们能直接将其翻译为“是”吗?显然不能!这个“为”,其实指的就是“像”。


徐中舒《甲骨文字典》对“为(爲)”做出的解释即是:“从又从象,会手牵象以助役之意。殷代黄河流域多象,《吕氏春秋·古乐》称:‘殷人服象,为虐于东夷。’”故其有“助也,作也”之意。所以“为”字本来就是和“象”有联系的。《说卦传》中的“为”字,应该使用的是“为”字更原始的涵义。所以这里的所谓“天,圜,君,父,玉,金,寒,冰,大赤,良马,瘠马,驳马,木果”等等,统统都是乾之“象”,但又不能说它们就是乾。


我们知道,后来甲骨文的字图片(即“象”),并不单纯是指某种动物了,因其体型巨大且威力巨大,后来它就演变成了“形象”“象征”和“表象”的“象”,也就是成了万物的形象或象征了。由此出发,我曾大胆地猜测,《说卦传》里的这个“为”字,其本义极有可能就是“以……为形象或象征”的意思。据此,《说卦传》中的那些著名句式,其准确的翻译就应该是:“乾以天为象,以圜为象,以君为象,以父为象……”等等。这样理解,应该更符合“为”字的本义,也更符合《周易》“象学”的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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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思维”关注的是“原象”“大象” 


那反过来呢?这些“天,圜,君,父,玉,金,寒,冰,大赤,良马,瘠马,驳马,木果”等等“形象”,又均以“乾”为其“原象”。“象思维”中的“象”,主要关注的就是这些“原象”或者“大象”。


在中国文化中,这样的“原象”和“大象”是很多的。比如从《周易》的角度讲,就有“八卦”之象、“六十四卦”之象,如果进一步上推,则有“阴阳”或“两仪”之象、“四象”之象,以及“太极”之象、“无极”之象等。除此之外,“河图”“洛书”“五行”“干支”等等,也为中国人所熟悉,也是著名的“大象”。关于“大象”,《老子》讲:“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总之,以上所有这些“大象”都是无法用某种具体“形象”将其框定的,而是无限扩散的、汪洋恣肆的,也就是内涵极其丰富的。


在此基础上,中国人在观察人的身体时,还经常讲“脉象”和“脏象”,在文学创造上则讲“意象”,对于一个人的评价则讲“气象”等等。这可以说都是“象思维”的变种或文化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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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和“数”紧密相联 


另外需要指出的是,在中国文化中,“象”和“数”又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故人们又常将“象思维”也称作“象数思维”。《四库全书总目·子部·术数类》是这样定义“数学”的:“物生有象,象生有数,乘除推阐,务究造化之源者,是为数学。”这样的“数学”,当然不是我们现在讲的“数字”。实际上,只有西汉杨雄的《太玄》、北宋邵雍的《皇极经世》和南宋蔡沈的《洪范皇极》等著作,才被《四库全书》列为“数学”,而这些著作其实都属于“象数易学”的范畴。《周易》讲“大衍之数”,以九、六分别称呼阳爻、阴爻等等,是很重视“数”的。虽然说“数”可谓“象”的进一步具体化,但“数”依然还是“象”,并不是现代数学意义上的“数”,这是很清楚的。


这样一种“象(数)思维”和“象(数)文化”,与西方文化、西方哲学特别强调“是”(西方哲学的“本体论”有一种翻译就是“是论”),特别强调建立在形式逻辑基础上的概念、判断、推理等等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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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对“象思维”做一个简单的概括:


首先,正如王树人先生所说,“象思维作为中国传统思维的基本特征,乃是区别于概念思维或逻辑思维的一种思维,或者称之为非概念思维。” (《中国象思维与西方概念思维之比较》)因此,“象思维”乃是一种非连续性思维,按照时髦的话说,也可以说它是一种“量子思维”。


其次,“象思维”乃是一种整体性思维,其背后有中国人信奉的“天人合一”思想做支撑。无论是讲“原象”也好,讲“大象”也好,这些“象”都是超越于主客对立之上的,或者说是“活”的,是“动”的,是“生成性”的,因此这和中国人主张的“有机整论”宇宙观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第三,象思维是“右脑思维”,所以是一种创造性思维。我们知道,人类的一切智慧都是通过大脑创造的。现代科学已经探明,人的大脑有左脑和右脑之分:左脑主管语言、概念、数学、逻辑、理性等,右脑主管形象、直觉、情感、想象力、灵感等。如果说左脑思维主要是逻辑性思维的话,那么右脑思维主要就是创造性思维。“象思维”显然属于右脑的功能,所以特别有利于人的创造性的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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