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丨单守义:新教育视域下宋明理学的实践意义

时间:2022-11-16 浏览:275

作者:单守义(清华附中上地学校)


2021年7月24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2021年10月,全国人大表示:“双减政策”拟明确入法,避免加重义务教育阶段学生负担。如今,教育作为国家最关注的一个领域其变革可谓不小,最明显的就是要由传统的培养“知识载体”的工具型人才到努力造就“创新型复合型”人才,这一变革涉及到学校和具体的一线教师,就需要我们真的能认真思考在每个阶段如何真正地影响到甚至改变学生。学生在学校,一方面接受具体的文化知识;另一方面,作为独立的个体融入学校和班级的集体生活。如果,我们在当代教育视域下能够在以上两个方面着手思考和实践,那么真正受益的一定是学生和老师,最终会促成教育改革的良性循环。而我个人认为,发轫于我国宋明的理学以其“经世致用”的特点必将有助于当代教育的实践。

 

机缘巧合。由于参加海淀区第二届优秀种子教师培训的机会,我有幸聆听了北京大学经典与文明研究中心秘书长戴熙宁老师和北京大学经典与文明研究中心课题组负责人姚舜雨老师的讲座。两位老师分别从“中华传统的主流价值体系”和“中华传统生命信仰与功夫体系”两个维度入手,提纲挈领地讲述了中国古代学者尤其是儒家知识分子是如何前赴后继地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又是如何将自己经世致用所学来“立德”“立功”“立言”,进而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经过本阶段的学习,让我不仅明晰了“经世致用”的宋明理学的脉络传承并进行了深入的分析思考,更让我明确了将其运用到教育实践的可行性和操作性。

 

本文着手从三个方面阐述所思所悟。首先,是对“宋明理学”的脉络传承的回顾。第二,是个人对“新儒学”即“宋明理学”的体悟。最后,是“宋明理学”对我的教育工作在“方法论”层面的实践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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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经世致用”的“宋明理学”之脉络传承

 

中国历史,应该以战国至秦为一大变,战国结束了古代,秦汉开创了中世。应该以唐末五代至宋为又一大变,唐末五代结束了中世,宋开创了近代。晚清末年至今又为一大变,这一大变的历史意义,无疑是结束了近代,而开创了中国以后之新生。我们若要明白近代的中国,先须明白宋。南北朝隋唐,是佛学的全盛期。武则天以后,禅宗崛兴。直到唐末五代,佛学几乎全归入禅宗。除却佛学,所剩只是晚唐以来进士轻薄的诗,以及如南唐二主之词,这一类颓废无力的小文艺。在此形势下,时代需要有新的宋学之出现。但新的宋学之出现,还是迟迟未来。需要虽急迫,而产生则艰难。所谓新宋学,己在宋兴八十年的时期了。然而,从整体背景来看,宋学的蓄势待发已然带有“经世致用”的基因了,也是鉴于此冯友兰先生将其定义为“新儒学”。

 

北宋初期诸儒,其中有教育家,有政治家,有文学家,有诗人,有史学家,有经学家,有各式各样的人物。五光十色,而又元气淋漓。这是宋学初兴的气象。但他们中间,有一共同趋向之目标,即为重整中国旧传统,再建立人文社会政治教育之理论中心,把私人生活和群众生活再纽合上一条线。换言之,即是重兴儒学来代替佛教作为人生之指导。这可说是远从南北朝隋唐以来学术思想史上一大变动。至其对于唐末五代一段黑暗消沉,学绝道丧的长时期之振奋与挽救。

 

中期宋学,首先第一人,该数到周敦颐。他和王安石同时较早,论其年世,应入初期。但论其学脉精神,则应推为中期宋学之始创者。

 

南渡以来,可说是宋学的第三期。南渡后的政治局面,较之北宋,相差是远了。但学术思想上,却并不见逊色。专就朱熹一人而论,已足掩盖北宋两期诸家之长而有余。朱熹在中国下半部学术思想史上的地位,可与前半部的孔子相比。没有他,恐怕周、邵、张、程诸家,也不会有那般的光辉与崇重。我们尽可说,正统宋学,完成在他的手里。他对方的陆九渊,又开启了明儒王守仁,那是明代学术思想界惟一中心人物。其他前后诸家,也还各有创辟。南宋在此短暂的偏安中,学术界有此成绩,那是中国历史上少见的一幕。

 

至此,以宏观历史为背景,纵观“儒学”在宋明的振新,实可以“经世致用”来概括之。而朱熹和阳明先生则分别在有宋一代和有明一代将这种经世之学推到了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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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个人对“宋明理学”的体悟

 

经过自己前期的一些积累,尤其加之戴老师和姚老师高屋建瓴的点拨,使我对于宋明理学有了进一步的见解。但以下理解或许有失偏颇,恳请各位专家同侪指正。

 

首先,“朱子之学”近乎哲学;“阳明心学”近乎心理学。

 

朱熹曾说:“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禀此理,然后有性;必禀此气,然后有形。”(《答黄道夫书》,《朱子文集》卷58)

 

为阐明朱熹的学说,让我们以建造房屋为例。一幢房屋要想建成,必须按照建筑学的原理来建造。这些原理是永恒存在的,甚至即便世上没有一座房屋,建筑学的原理还是存在着。任何人要想成为一个伟大的建筑师,必须充分懂得建筑学的原理,按照建筑学的原理来设计、施工;这样,他设计建造的房屋才能牢固持久。不仅大建筑师,任何人要想建造牢固持久的房屋,都必须遵守这些原理。那些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外行建筑工头,在建造房屋时,或许是靠本能,或许是靠一点实际的经验;他们对建筑学的原理或者不懂得其中道理,或者甚至根本不知道。结果他们所造的房屋,由于不符合或不完全符合建筑学原理,因而不能牢固耐久。先前的圣王和后代的所谓英雄,他们执政的结果不同,道理是一样的。

 

最终,朱熹认为“性即是理”,这更像是哲学层面在论述。大家想必还能想起柏拉图的“洞穴理论”,只不过朱熹的理论少了一些玄幻色彩,多了一份现实层面的操作性。无论是“理”第一性,即“客观规律”第一性,还是“朱子读书六法”。都具有哲学意义上“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模型。而且,就我个人而言,宋明一代的理学是中国在哲学探索上最接近西方现代哲学的时代。随着中国社会明清的中央集权加剧,闭关锁国和愚民政策牵制,最终在18-19世纪出现了全方位的沉沦,实为可惜。

 

再看阳明“心学”。陆九渊说:“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在陆九渊看来,现实只包含心的世界。王阳明哲学的最核心理念“致良知”即为指向内心,这就要求修炼“心学”之人将一切探索即“格物”指向自己的内心,了解自己的内心,只是在当时条件下“心理学”几乎没有发轫,更谈不上显学。但如今,我们再谈“心学”,就不应该跨过心理学了。

 

因此,在我看来如果以人的个体为介质,探索客观世界属于“朱子理学”,是哲学;探索内心世界属于“阳明心学”,是心理学。二者探究角度不同,但都是经世致用之学。对于身处极具变化和激烈动荡的信息时代的我们,二者同等重要。在教育实践中,我们既需要指导学生逐步了解认知甚至是探索各个具体学科之上的“形而上”的客观实践,也应该关注由于社会转型和信息急速充斥下的学生心理世界的建设。而以上两个维度,都亟需我们秉持客观公正的态度去身体力行进而得到公允的认知,最终影响到学生甚至改变学生。

 

其次,当代中国恰似“贞下起元”之际,光大“宋明理学”恰在其时。

 

亨廷顿在其经典著作《文明的冲突》一书中,明确指出未来世界的交流和冲突多会发生在“文明体”之间。他也预言了当今的“俄乌冲突”。而他最重要的是指出,未来的世纪,也就是当下中国的发展尤其是中国文化和华夏文明的复兴是个必然的趋势。这个趋势无法阻挡,其他国家或集团只能选择“搭车”还是“对抗”。但在美国,一些学者也在研究中国的文化和中华文明。

 

进入21世纪,伴随着一大批研究成果的涌现,美国的阳明文化传播呈现出两个显著的新趋势。其一,是美国汉学家从西方伦理学领域角度,思考如何将儒家伦理学说“为我所用”。其二,是当代西方主流哲学家开始关注如何将阳明思想“为我所用”。

 

我个人认为,阳明心学之所以在当代引起西方世界的高度关注,或是由于其继承了理学高度的“经世致用”衣钵之故。以西方哲学的“洞穴理论”为代表,西方哲学更多思考在“务虚”层面,即抽象的理论和深入的思辨,在具体操作上往往会提出以哲学家建国的“理想国”和“乌托邦”的设想。最终,难以转化为即时的“生产力”。但强调“身体力行”“格物致知”的宋明理学却在操作层面具有鲜明的特点和独特的优势。

 

习主席不止一次强调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其中中华文明所起的作用不言而喻。作为建功立业的宋明理学早已东渡日本被发扬光大,又飘洋过海传到美欧被逐渐接受,作为其发祥地的中国,没有理由将其视而不见。

 

笔者有机会于2018-2019以交流学者身份到美国佐治亚州的奥克利小学任教,有机会感受了中西方在教育领域的异同以及中国文化对世界的重要影响。第一,教育系统视域下,西方高度的自由民主,一方面培养出了杰出的人才,但另一方面也忽视了人内心的“良知”,过度追求“个人主义”导致极端事件层出以及社会不稳定性的加剧。第二,西方社会发展至此,个人自由发展充分,转而追求更多的“血脉连接”和“群体归属感”。第三,部分西方学者已经为即将到来的“中国时代”做准备,其中之一就是研读中国文化。

 

以此来看,当下恰似冯友兰先生提出的“立心立命继绝学,贞下起元开太平”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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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宋明理学”对教育工作的积极意义

 

宋明理学作为“经世致用”之学,并不是空谈,他对我们的教育教学甚至教科研都有着极强的借鉴意义。

 

首先,“朱子读书六法”对于我所担任的英语学科有着很好的借鉴价值。其中,“循序渐进”“熟读精思”尤其对学生的英文经典阅读以及背诵有着很大的帮助。笔者现在所教班级恰是在用朱熹读书法在涵养学生对英语经典的认知与理解。我们由经典英文诗歌(以莎士比亚Sonnet 18为例)入手,经由经典散文(以培根On Study,梭罗Love your life,萨缪尔Youth为例),再到经典剧作(以莎士比亚The Merchant of Venice 为例),再到经典英文小说(以马克吐温The Celebrated Jumping Frog of Calaveras County为例)的“循序渐进”的方法为指导,让学生慢慢浸润到英文的语言世界和英语文化世界之中。经由此路径,学生对经典的背诵也是如“源头活水”水到渠成了。本次初三英语的两次模拟考试中,我校学生先后有22人次拿到了英文写作的满分,这都是得益于之前“循序渐进”“熟读精思”的读书法。

 

其次,“阳明心学”是开展德育工作的有力工具。笔者新学期计划将班级构建为“阳明班”。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任务,引导学生以了解阳明先生为起点,逐渐走进阳明心学的世界,最后能践行“致良知”。从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走进“知行合一”的阳明心学。理论层面上我希望通过“主题班会”来实现;实践层面我希望通过践行“朱子读书六法”和“坚持体能锻炼”来实现。为了让学生对这两方面有更深的体悟,计划让学生形成每日反思的习惯,这样最终实现既定的育人目标。当然,操作起来恐怕有很大的难度,但这对于师生的个体成长都是大有裨益的。

 

最后,笔者现在正在做一项有关“深度学习”的课题,而“深度学习”的本质就要求教师指导学生将知识内化并实现迁移和运用。

 

其一,一线教师做教科研要逐渐养成由“工作逻辑“向”研究逻辑“的转变。我们不能将工作和科研看作互相独立和不相关联的两个部分,相反这两个部分应该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我们做科研就是依托于每天的日常教学,每一次教学设计每一次备课都应该紧紧围绕着我们具体的科研目标而展开。所以,这就要求我们在备课时要以科研方向为最终落脚点,这样的科研结果才是可落地的和具有实践意义的。

 

其二,从事教科研的教师要始终记得将自己的教科研实现由“资源成果”向“研究成果”的转变。我们不能为了研究而研究,不能只停留在我运用了什么理论实践,设计了什么样的课程这个层面。而要切实考虑到,我们的研究究竟要破解什么难题,我们的研究对学生实际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我们的研究时如何启迪学生思维的以及我们的研究在教育科研领域的贡献究竟是什么。这是需要我们带着极强的教育科研责任感和使命感的。

 

其三,一线教科研教师要实现科研由“碎片化设计”向“系统化构建”的转变。最核心的问题就是,要将自己的教学和科研都进行系统化。以科研为例,我们必须要有一个系统设计,比如研究的进度、分工、具体实施步骤以及预期成果。除此之外,科研是需要机制来保障的,我们核心组成员应该定时进行交流研讨,我们要把每一个阶段的科研成果进行反思和总结。课题研究的每一个阶段都应该特点鲜明。只有这样我们的教科研才真正地得到了保障,才具有切实的意义。以此来看,这与阳明心学的“知行合一”也是高度契合的。

 

综上所述,在教育第一线深入探究教育创新,让学生受益,让自己成长,最终为国家的教育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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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于《敬德书院学刊》<2022夏刊>)



供稿:敬德书院